辉瑞Paxlovid一药难求，而印度版仿制药被曝出无有效成分。仿制药为何真“假”难辨？来看记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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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新冠仿制药：深陷旋涡 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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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北京大学第一医院药学部副主任药师、中国医药教育协会药学服务专委会副主任委员）
随着国内新冠感染人数的持续增加，人们对药物需求也有了新的变化。在中国大陆，正版美国辉瑞新冠口服药Paxlovid很难买，而关于印度版仿制药的信息却在电商平台和朋友圈悄然泛滥。
与电影《我不是药神》情节不同的是，这一次从印度而来的“救命药”很可能是“假药”，甚至变成了图财害命的“致命药”。
△ 电影《我不是药神》剧照
据国内媒体报道，许多人购买的印度仿制新冠药，经专业机构检测，没有任何抗新冠病毒的有效成分。而外媒的报道则显示，国内流行的印度仿制药在印度本地早就停产，已经度过了新冠疫情高峰期的印度，许多民众也没有服用过该种药品。这让本就来路不明的印度仿制新冠药，更加深陷迷雾当中。
01
某生产商注册资本仅8000元
Paxlovid，译名帕西洛韦（奈玛特韦/利托那韦片）是由美国辉瑞制药公司研制的新冠口服特效药，也是国家药监局已批准两款新冠口服药之一（另一款为国产的阿兹夫定片）。但由于供需关系失衡，Paxlovid一药难求，许多人退而求其次，开始寻求购买印度仿制药。
目前国内流传的印度仿制药主要有绿盒（Primovir）和蓝盒（Paxista）两种（以下简称蓝盒和绿盒）。代购和介绍信息大都宣称，两种药物来自印度并获得了辉瑞的授权，都是Paxlovid的翻版，针对新冠疗效较好，目前报价在2000—5000元不等，蓝盒货量不足，即便有货也比绿盒贵了1/3左右。
所谓授权，指的是2021年11月16日，辉瑞与非营利机构“药物专利池”（medicinespatentpool，简称MPP）达成了许可协议，允许paxlovid被仿制，去年3月，MPP又与35家公司签署协议，授权它们仿制辉瑞的paxlovid原料药或成品药，在这其中有19家是印度公司。
包括复星医药、博瑞医药、华海药业、普洛药业、迪赛诺医药等公司在内的中国企业，也获批允许仿制。但因为中国大陆不在MPP所支持售卖的地区之列，所以仿制药没有在中国上市。
所以这19家药企生产的仿制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盗版货”，更应看做廉价版的Paxlovid。但国内流传的印度新冠药真属于“合法仿制药”序列吗？记者调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代购商家制作的广告图，宣称药物来自辉瑞授权
蓝盒包装显示药品厂家为Azista公司，Azista对外宣称，是辉瑞制药授权的35家公司之一印度海德龙Hetero子公司。但它与海德龙Hetero的关系相当复杂——海德龙从未公开承认过自己与Azista的“亲缘关系”，甚至Azista根本不是印度公司，为了快速通过审批而把注册地选在了邻国不丹。
▲ 印度公司事务部MCA官网显示，Astrica成立仅一年半
至于绿盒包装，生产厂家Astrica是一家印度本土的制药企业，没有任何资料显示Astrica得到了辉瑞的授权。通过印度公司事务部MCA官网查询发现，Astrica是成立于2021年8月11日的公司，实缴资本金10万卢比，折合人民币8400多元，与公司对外宣称成立于2003年严重不符。
02
多个药品样本检测结果异常
这样看来，所谓授权只是代购商的噱头，根本经不起推敲。比授权更值得关注的是药效：由于没有任何药监部门的审批和监管，再加上来源不明的流通渠道，药物真假难辨。
换言之，即便蓝盒和绿盒真是从印度流通而来的，没有人可以保证你购买的就是正品。
Paxlovid由奈玛特韦和利托那韦两种药物组成，它的主要原理，是通过奈玛特韦抑制病毒里的蛋白酶来抑制病毒的复制和繁殖，同时通过利托那韦来延长奈玛特韦的作用时间，从而达到治疗新冠的效果，奈玛特韦是最重要的成分。
华大集团执行总裁，华大基因副董事长尹烨1月5日晚在其个人社交媒体上公布了部分仿制药的成分检测情况：“截至1月5日20时，累计收到样本156份，已完成检测并发送结果通知150份。已完成检测的样本中，仅8份可检出Nirmatrelvir (奈玛特韦)，4盒备注为印度蓝盒，2盒备注为孟加拉蓝盒, 1盒为印度绿盒（包装盒右下角有中国联系电话），1盒无外包装信息。继续提醒绿盒请慎重。”
▲ 尹烨社交媒体截图
在此之前，尹烨也曾对某种印度仿制药进行了成分检测：“药物中含有Ritonavir (利托那韦)，但另一种成分检测却出了意外，未检出Nirmatrelvir (奈玛特韦)，经验证后发现该成分实际为Oseltamivir(奥司他韦，又称为达菲，是一种抗流感药物。”
尹烨表示，两种主要药物成分中缺少了抑制新冠病毒在人体内增殖的Nirmatrelvir (奈玛特韦)，虽然也有报道说达菲对于抗病毒有一定作用，但在当前的情况下，此举无异于“谋财害命”。
为了求证上述结论，记者与尹烨取得了联系，对方表示做检测是出于公益目的，但对于其他细节和与印度仿制药有关的内容不方便评述，希望记者关注后续公开的数据和微博等内容。
国内某实验室利用专业设备，对网购获取的绿盒（Primovir）印度仿制药样本进行了成分分析后发现，绿盒（Primovir）只含有利托那韦，不含任何奈玛特韦。
无独有偶的是，科普博主“凯喜博士”也多次对绿盒仿制药进行了检测，在其累计检测的50个奈玛特韦片样本中，只有6个样本含奈玛特韦成分，其余44个样本均不含奈玛特韦，其中42个样本以奥司他韦取代，2个样本以利托那韦取代。
知乎博主@天竺十年 利用液相色谱仪分别对辉瑞标准品和蓝绿两盒的的奈玛特韦含量进行了检测，发现绿盒Primovir中的奈玛特韦含量为零，而蓝盒奈玛特韦含量基本和辉瑞原研的paxlovid基本保持一致。
▲ 网络平台上流传的分辨真假绿盒药的“科普贴”
这样的检测结果引起了社会群体，特别是购药者的高度关注，他们纷纷质疑印度仿制药，尤其是绿盒药的真实性。互联网平台上甚至出现了“科普帖”，指导公众如何通过外包装判断真假，避免上当受骗。
但某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印度仿制药的包装工艺有限，加上生产批次不同，通过外包装来判断真假准确性不高。之所以会出现缺少奈玛特韦的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制备工艺出现了问题，或者原材料品质不佳供应不足，二是药厂或中间商为了利润刻意造假、以次充好，但目前还无法下准确结论。”
印度2021年德尔塔变异株流行期间，也出现过冒充仿制药的假药流入市场，有外媒援引加尔各答当地药商话称，新冠仿制药在印度当地同样一药难求，有大量假药正在从非法途径流入印度。这是否意味着，国内流行的蓝绿盒都是假货？
对此北京大学第一医院药学部副主任药师赵宁认为，现有仿制药的流通途径非常复杂，除非进行专业检测，否则药剂师也无法判断真假。但对于患者来说，购买这种进口药风险还是比较大的：“一是国内未经批准；二是说明书看不懂，服药容易和其他药物产生相互作用；三是储运过程很可能不规范，最终影响药物疗效。”
03
特效药不是救命稻草
依照新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相关规定，对于国外已上市、国内未获批的药品不再被简单地认定为假药，购买境外药品也不违反相关法律。但如果公然销售成分有问题的假药、劣药，依然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造成人体危害的，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过度迷信印度仿制药，不仅达不到好的效果，反而可能耽误病毒影响治疗，甚至触犯相关法律。对于新冠特效药（抗病毒药）的真实作用，从该药物诞生之日起，舆论也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正面看法认为，抗病毒药被视为对抗新冠病毒的最后一块拼图，近代以来人类对抗病毒依靠的一直都是疫苗+药物的双重作用。从药物机理上来说，奈玛特韦和利托那韦的组合符合科学原理，也是被证实对新冠病毒产生作用的疗法之一。
反面看法的典型是，“如果辉瑞新冠药有用，美国就不会死亡超百万了”“如果新冠有特效药，病毒就不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大范围传播变异了”。另外服用新冠特效药以后，也可能出现二次阳性的情况。例如美国顶级传染病专家福奇和现任美国总统拜登，他们都是paxlovid最早的受益者，但也无一例外的出现了复阳的情况。
事实上，正面和反面的看法，都不符合事实真相。目前有证据表明，抗病毒药可改善症状，改善预后，说新冠特效药完全无效不够科学。但它既不能预防感染，也做不到药到病除，说它具有“特效”似乎也有些名不副实。
此外，多位业内人士在采访中也强调，新冠特效药是处方药，应在出现症状后五天内服用，且主要作用于有可能发展为重症或危重症的高风险人群，不适用于轻症和无症状感染者。
国家传染病医学中心副主任、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主任医师张继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新冠口服药与现在大家吃的感冒药、退烧药是完全不同的药物，不是对症处理的药物。“对有些病人不一定保证有效，太晚了效果并不好。一般出现症状后三天内最好，五天内也还可以，大于五天效果就不好了。”
▲正版美国辉瑞新冠口服药Paxlovid很难买
北京市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童朝辉也强调，抗病毒药物在发病5天内特别是48小时以内效果较好，一旦转向重症危重症基本是无效的。
对于网上流传的“吃了特效药以后恢复很快”“白肺吃了特效药第二天就出ICU”等说法，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宣武医院药学部主任、国家药物临床试验机构副主任张兰认为表述不实：“说明书上写的很清楚，作用是预防轻型普通型转为重症，出现白肺就是有炎症了，但特效药是抑制病毒复制，并不抑制炎症，这很可能是合并用药的结果，并不单独是特效药起了作用。”
不过赵宁也坦言，对于普通公众而言，如何判断家中的老人或亲人属于高危人群？发病以后是否有能力控制病情？在没有辅助医疗的情况下怎样判断病情？这些问题还比较重要也比较现实，需要给公众做好科普。
“没有经过国家药监局批准的进口药，其安全性和疗效是没有保证的。”赵宁在采访中反复强调。
赵宁说，印度仿制药属于违规品，不建议公众自行购买和使用。对于新冠感染者，一定要在医生的指导下，合理正确的使用相关药物治疗。
来源：北京科技报社-科普中央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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